一七五、风湿相抟，骨节疼烦，掣痛不得屈伸，近之则痛剧，汗出短气，小便不利，恶风不欲去衣，或身微肿者，甘草附子汤主之。

甘草附子汤方

甘草二两（炙）　附子二枚（炮，去皮，破）　白术二两　桂枝四两（去皮）

上四味，以水六升，煮取三升，去滓，温服一升，日三服。初取得微汗则解。能食，汗止复烦者，将服五合，恐一升多者，宜服六七合为始。

这个条文显然跟上面的条文相呼应对照。上条说的一些思路在这条有所展现，比如加桂枝、附子、白术的这种用法。再比如不用那么巩固津液，把大枣去掉。本条的理就是上条的理，所以本条继续展开症状。

风湿（此处是风寒湿）造成的骨节疼痛，为什么会化风？看条文、方剂是治寒湿的药。风是因为寒湿郁而化风，之前讲过风邪的来源。如果没有这股风，只是寒湿浸染关节，不会那么疼，可能会关节不利，困滞不畅。所以如果发现关节老是憋闷不畅，活动不灵活，就要小心了。属关节病高发人群，或是按本条思路，已经有寒湿了，但还没有郁出明显的风。一旦郁出明显的风，病情会变成有两股相矛盾的邪气并存。寒湿的属性是困滞不动，而风的属性是疏泄过度，两股相矛盾的邪气在人体对峙，症状剧烈，主要就是疼痛。临床遇见的特别难治的风湿性关节炎，远不止这么简单。借着这个条文讲讲此毛病。

看条文症状，风湿关节炎的患者经常出现“汗出短气”，还包括乏力，关节肿，严重了会变形。“身微肿”说明病情还轻。当出现怕风怕冷多穿衣服的时候，说明病情还单纯。寒湿化风，久了之后会形成风热，有了强烈的风热，患者反而不怕冷了。所以同样风寒湿证的关节炎，怕冷的比怕热的好治。明明在里是伤了阳，寒的，可是在外又是风热，就会面临一个极难解决的困局：是否用附子治本的寒？如果用了，本的寒好起来特别慢，但是热药会先助风热，让疼痛加重。所以很多临床医生治风寒湿造成的关节炎，热证明显，用起附子来就非常掣肘。这个病能疼的不想吃喝，不能睡觉，久而久之身体就越来越差，被西医称为不死的癌症。

我姨就是这个病，而且是重证，发展到极为严重的时候会反复发烧。出现反复发烧的时候说明气虚到已经元气开始浮散了。到这一步，已经不是治风湿，而是怎么保命。每发一次烧，体质就会更衰败，直到不可治为止。精力体力和食欲就会越来越差，就再也没有机会养起来了。这个病处处都是矛盾，本身虚实的矛盾，寒热的矛盾，治一头就会导致另外一头加重。病久虚耗元气，又出现了一个治病和治命的矛盾，标和本的矛盾。标就是疼，疼如果不减轻，不可能好好吃饭、睡觉，那体力只能越来越差，元气只能原来越虚。只治标，减轻疼痛。本元气虚到已经发热，每烧一次就更虚，最后的结果还极有可能化为不治。这个时候单用汤药已经抢不出时间了，所以汤药、成药、针、灸，一起用。用针暂时控制减轻疼痛；用针治标的风热；用汤剂慢慢固本、从根本治，既救命治元气要散的本，也治寒湿之本。反正单靠汤剂是治不好了，而且开一副药或几幅药回家吃，再来复诊都治不好，只能我在她身边24小时守着，才把命救过来。整整治了两年，才恢复了自理能力。其中有半年，我基本什么事都不干，就守着她，随时处理各种突发的矛盾。

比如元气虚到要脱的程度，肯定要大量用人参，人参的性质是内补的，这种内固的性质不利于化解寒湿，寒湿是困滞之邪。再比如如果不治本，根本的寒湿退不掉，用了这个方法疼痛一定加剧，疼痛一加剧，赶快用针缓解。随证治之根本来不及，上午到下午证就变了。所以后来只能提前把三四副药熬出来，需要用的时候兑着用，用不上的第二天倒掉。一半甚至三分之二的药都扔了。每天早中晚三次号脉，就这么苦苦处理了半年，算稳定下来了。稳定的意思是不老发烧了，表证、里证的症状渐渐一致，热象渐渐消失了，之前冬天的时候还怕热，穿的很薄。反倒是天暖和，开始怕冷了。这个时候再用附子，就不会招致关节疼痛加重。之后关节的变形、肿渐渐褪去，疼痛也在慢慢减轻。

在整个过程中，运动非常重要。可是患者非常疼，就不愿意动，这时候就得忍着疼活动。推着轮椅在屋里走动，脚步非常沉，基本是挪，先从3分钟练起，之后5分钟、8分钟。这种程度的风湿关节炎，已经严重变形的，那也得运动。即便治到现在，初步有了自理能力，能自己洗点小衣服，能出门散步，不用疼着过日子了，也没有彻底治好。一变天受凉，关节又有点疼，不过现在处理起来比较容易，一两天内疼就能下去。有一只手基本恢复了，另一支手关节形状还有点不对，只能一边治疗，一边慢慢练。现在剩下的最后食指关节变形的那块，曾经一度也消下去了，因为受了点凉，又出问题了。说明太阳卫气非常薄弱，根本扛不住外邪侵扰。三阴修复的差不多了，所以不再生成新的寒湿浊毒，但是太阳还是扛不住寒，所以到现在也不算彻底治好，今年继续把太阳的功能恢复起来。现在每两天过来扎次针。

我姨的风湿关节炎已经是第二次复发，上次复发也是我治的，治完后好了几年。这次复发的诱因是泡温泉后毛孔打开，又受了凉风。 这种病一旦得了，这辈子都得小心翼翼的活着，不然还会复发。

所以真正治风湿关节炎，只治关节绝对治不好，得把整个藏腑调理好，然后兼治关节。如果藏腑不断生成新的浊湿之毒，就会不断浸染关节，就永远也治不好。所以先治藏腑，停止形成更多的湿毒，停止继续浸染关节，才有可能修复关节。不光是骨头，主要是伤肉、伤筋，筋和肉形成的病理结节，唯一的办法就是运动给打开。最好能配合上推拿，可惜我不会，多一项辅助治疗，效果就会加成。还得是在同一套理法体系之下的组合治疗，如果随便找一个推拿师，恐怕也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