淼叔讲伤寒论 条文201 盗汗的定义出自明代却用于伤寒

二0一、阳明病,脉浮而紧者,必潮热,发作有时,但浮者,必盗汗出。

仅从语境表面意思看,阳明热证出现了脉浮紧,并且见潮热,那么患者会出现盗汗。阳明的热向外逼迫外越,所以表现为脉浮、脉紧。热盛壅滞而紧,向外逼迫而浮,因为向外逼迫,所以逼迫汗出,热迫津液外越。

发潮热的意思是定时出汗,到了这个点就一身热,然后出汗。一般解释为从申时至戌时,“阳明病,欲解时,从申至戌上。”但也不绝对,并不是阳明证的潮热症状一定得是申时至戌时。

以万物类象的思维,这个世界在成象之前是先天之气。先天之气没有方位、没有实体、没有确定的属性,未经分化,尚未显化。当其显化的时候,第一步先化无形——气的层面。气的层面就有属性了,但是仍然未化有形。再往后化为有形,必然是万物类象,不是一一化象。就像中医说的火,不一定化现为燃烧的火,也可以是热量、也可以是心、也可以代表热情。化为颜色是红色,化为方位是南方,是同一种属性的无形之气化现有形之后,可以千变万化,万物类象。这种认知世界的方式有其高明之处,但有一个问题——不适应大脑的运作规律,更不适合语言的表达规律。所以当咱们表达为“盗汗”,就必须对盗汗做一个定义。看到“盗汗”立刻想到这个定义,实则不是那么回事。盗汗一般的解释是睡着之后出汗。把这个定义放在这个条文上,有点不太自洽。

阳明病,必潮热,发作有时”这个潮热出汗怎么解释?不是这个盗汗。这个盗汗必须得睡觉之后出的汗才叫盗汗,那就只能理解成这个患者白天也出汗,晚上也盗汗。这就属于对一个万物类象理念产生的名词,赋予它一个绝对的定义,会造成思绪上的某些偏差。只要这个偏差没大到影响使用,就容忍这个偏差。这还不是万物类象的思维。

看本条,如果把盗汗的定义做为传统的理解:夜间睡着之后出汗,就必须把这个条文理解成有两种出汗方式,一个是白天的潮热出汗,还有晚上夜间盗汗,得有两种汗证。咱们又知道夜间出汗的病机属于热在于里,阳气夜间一回藏,回藏之气再结合本来在里的热,使得阳热之气偏盛而逼迫外越出汗。这么一来,咱们在解释的时候就必须解释:热结于里为什么不脉沉?或者解释成这个患者即有热结于里,又有热逼迫于表。否则解释难以自洽。或者解释成这个潮热就是夜间发作,白天不发作,可是白天不发作又不符合阳明病临床观察。于是解释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,越来越难以自洽。面对解释的自洽困境怎么办?跳过不解释,久而久之,理论解释体系将会出现很多点位上的空白。一切思绪往回倒,会发现让思绪产生困境最初的那个点,是对盗汗这个定义的理解。源自于对盗汗进行了唯一的定义,显然这个定义古已有之。怎么办?只能去考证盗汗一词最早出自于哪个朝代,哪本书。

这种思维显然需要一定深度的研究。对伤寒论的研究已经不再是只研究表面意思,也不是只研究证治运用。这方面讲的不多,借这个条文,引出一个思绪。这种考证放在过去非常困难,得深入书海慢慢翻,现在有互联网,这种研究变得非常容易。上网一搜就能发现,有人做过相关考证,盗汗一词首见于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篇“男子平人,脉虚弱细微者,善盗汗也。”仅看原文表述,并没有夜间出汗的意思。这层意思从什么时候开始?可以再考证。如果嫌麻烦不考证,至少能得出一个有用的信息:伤寒论里的盗汗不是夜间出汗,不是睡着了出汗。伤寒论里有接近于夜间出汗、睡眠出汗的条文是少阳篇:三阳合病,脉浮大,上关上,但欲眠睡,目合则汗。仅有此一处。“目合则汗”也仅有睡着出汗的意思,没有明显夜间出汗的意思。

考证的这篇论文出自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第二十五卷第五期:汗证源流考,作者是姜德友、张志刚、彭芃。在这篇论文中也考证了睡后出汗是出自张景岳的《景岳全书》:杂症冒汗、盗汗者,寐中通身汗出,觉来渐收。所以就知道,原来盗汗的这种意思:夜间出汗、睡觉出汗是出自张景岳。张景岳是明末浙江绍兴人,这样咱们就知道盗汗的这种定义是出自哪个年代了。

张景岳是温补学说的代表人物,早年间深入学习朱丹溪的寒凉学说,肯定是发现寒凉滋补之剂重用伤脾的种种弊端,才会转而纠其偏学习温补学说。主要向薛己学习,是其私书弟子。私书弟子就是看书学,没见过本尊,就像咱们学伤寒论,就是祖师爷的私书弟子。朱丹溪为什么创立寒凉学派?是因为在他那个时代有那个时代的偏颇,用药多燥热,燥烈辛热的药伤阴。关于中医的传承,一代代纠偏补充的故事,以前讲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