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生：这么红的舌象是不是热入营血了？

淼师：在赵老（赵绍琴）的表述中，用舌象和脉象的对比，来简单的区分卫气营血。这些简便法的主要目的是帮助大家理解，并非绝对标准。如果病至营分、血分，孩子的神态、行为就一定能看出异常了。如果仅仅是舌红，则还只是气分问题。即使已经显出一些营分的症状规律，也可单治气分。因为小孩是轻灵之体，气运转开了，营分的问题即可自解。这个方法类似于用六经的“三阳恢复三阴”。三阳主管气化功能，三阴主管根本造化功能。通过气化功能的改善，可以逐渐恢复根本造化功能。

祖师爷建立了六经模型，把人体分为六部分，是为了便于后人理解运用。因为人类无法直接理解万物，所以只能通过格物把万物类象为模型，再用模型指导运用。其实本质上这六经是一体的，卫气营血也是一体的。六经即是一经，一经即是六经；气中有血，有中有气。

就比如，前两天学生问黄芪桂枝五物汤内没有入血药，为何能治血痹呢？用的就是气血一体、无形有形一体的道理。显然这种血痹，是因为热和气不足造成的。如果是通行力不足，也得加风药和活血药。这个道理就像清理冰块，攻有形的方法就是使用工具直接暴力破冰，无形气化的方法就是借助温暖环境间接逐渐化冰。

再以血热为例，看看赵老的温病思路。赵老反复强调热在血分时，单用凉血药根本解不掉。凉血一定要加上活血药，让血动起来，才能散热。然后再配合一些气分药，进一步向外散热。温病的表达是从血分透到营分，再透到气分。

借助比喻进一步解释一下这个过程。热淤在体内就像房子里潮湿闷热，开着暖气，还关着窗户。要想给屋子降温，肯定得先关暖气降温，再打开门窗，使空气流动起来，这就是凉血活血。空气一流动，热就会在各个屋子乱串，这就是脏腑传变。窜到北屋就得治肾，窜到南屋就得治心，窜到东屋就得治肝，窜到西屋就得治肺。

热藏在有形的家具、地面、墙面里，就是热在血分；热弥漫在整个屋子里，就是热在营分；热气流动至门窗旁边，就是热在气分；打开门窗散热，就是从卫分散热。由此体会卫气营血的一体性。无论热在房子的哪个角落，都需要以开窗通风的方法散热。只有让卫气营血动起来，才能散热。所以赵老反复强调，治疗血热的关键是透热转气，而非寒凉折热。

读医案的是时候能发现大量的通过气化治有形的案例，也能发现大量的通过气分治营分、血分的案例。这些案例的表达、整体观的表达、赵老的表达、祖师爷的表达······都只能是简化表达。要想从中获得真正的能力，还需做很多后续的思考，比如：

• 药只是被认为分成了卫气营血四个走向、各种脏腑归经走向，而实际上药并没那么简单，不可能绝对标准的只走一两个方向。比如，只入气不入血，或只入血不入气······以荆芥为例，此药从血到气都能入。
• 人是活的，不会真的像屋子一样，门窗一关就不通风了。只要人活着，内在的这套通风、通血、通气系统就会时刻不停的运作。
• 人是有自愈力的。气、营、血本来都有热，但只治了气分的热，营血也能随之恢复。这就相当于本来有是三个问题，自愈力无法同时解决三个。用药帮它解决一个，剩下两个就能自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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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学阶段，对于药的理解肯定死板的。而临证时，就能发现用药是非常灵活的。各种变化、各种替代都能起效。比如咱们经常用小柴胡汤来治各种淤滞。虽然方中没有什么强力的解淤药，但解淤效果却非常好。原因就是恢复了少阳的枢机。有了枢机的条达，人体的自愈力就有能力解决各种淤滞。再比如，用桂枝茯苓丸治瑕癥积聚。但此方没有治有形积聚的强力攻消药。可见这些药起效的原因还是恢复了人体的自愈力。于是一个病难治与否，关键是探知患者的自愈力。自愈力强，即使症状激烈，也好治。反之，难治。

为了方便理解和运用，咱们只能借用一些简单的、模式化的表达。比如咱们有时把“卫气营血”进一步简化为“有形与气化”。用有形的方法管用，就用有形的。用气化的方法管用，就用气化。有的时候，明明是有形的问题，用攻消有形的方法治却不管用。自然就能想到改用气化的方法。实在不能确定用哪个方法，只要能避开禁忌，就两个法一起用。那种用了攻消有形的方法无效的，一定是因为正气无力驾驭攻消药。不是气化功能不足，就是更深层次的虚。此时自然能够联系到虚实这个概念。

可见之所以使用这些表达方式，是因为其背后有一套与之相应的临证解决方案。而不是说这种表达是唯一的，更不是说解决方案是唯一的。咱们在不同的时空，使用六经、脏腑、卫气营血、一气周流等不同的理解方式，来表述同一个问题。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大家陷入某一套体系的唯一解释。解释一旦成了唯一、成了标准，思维就容易固化。

赵老的解释体系偏重于讲热证的思路。而临证能发现寒证也符合这样的规律。只要下足够的功夫，就能用卫气营血体系解释寒证。黄元御先师用《四圣悬殊》实现了用六经框架表达热证。但是至今还没有人用卫气营血来表达寒证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探索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