淼叔讲伤寒论 条文79 栀子厚朴汤 复习郁证规律

七九、伤寒下后,心烦腹满,卧起不安者,栀子厚朴汤主之。

栀子厚朴汤方

栀子十四个(擘) 厚朴四两(炙,去皮) 枳实四枚(水浸,炙令黄)

上三味,以水三升半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,温进一服(得吐者,止后服)。

条文语境很好理解,既然用了厚朴、枳实这种理气的药,显然心烦、腹满,气机闭郁非常严重,单靠豆豉和栀子解郁的能力就不够强了。郁和热之间的关系是郁更重,热是其次,所以以厚朴、枳实为主力,辅以栀子。所以同样是郁热,是以热为主、还是以郁为主?条文是以腹满为主症,指示此时以郁为主。这就要稍微提一下郁证的典型症状规律,因为那些高概率出现的症状规律,是医生确定病性和病位的重要线索手段。

郁证在脾胃中土容易出现腹胀、便秘,这个便秘不一定大便干燥,就是排便困滞不畅,寒证、热证、实证都有可能造成腹胀、便秘、排便不畅。如何鉴别?最明显的区别是

如果是寒证,一定是暖和、得温症状减轻。

气机闭郁则是身体在一定的体育活动之后、运动一下症状会见轻。寒证和热证在活动后不会减轻症状或者减轻极不明显。

湿证稍微活动一下,也有可能减轻症状,因为湿证其主要表现是困滞,所以主要鉴别是湿还是气郁就可以。而湿证极高概率会出现明显舌苔厚,如果是舌苔又厚、又腻,口水还偏多,这种湿相对好治;如果舌苔又厚、又干、又垢,这种湿不好治。偏白苔的情况好治,黄苔稍微难一点,如果出现焦苔、黑苔,非常难治。

脾胃气机闭郁还有一个特别的症状规律,就是放屁后明显减轻。如果兼寒或者热,寒热本身也能造成气机闭郁,那种情况是放屁之后有所减轻,但是不久又难受起来,减轻的不明显。而单纯的气机闭郁,放屁之后症状减轻非常明显,会感觉非常舒服。

要知道虚实正邪的传变,所以寒或热或湿,经常会跟气郁相间杂而出现,这时候单解气郁就不行。就像本条文,加了栀子,显然是有热;有厚朴、枳实,说明有气机闭郁,又有气机闭郁、又有热,那就一起解,用清热的栀子(有点疏解气机的作用,但不强),所以配上厚朴、枳实。

其病位不在胃肠道,或者说不完全在阳明腑道,否则就会用大承气汤这类的方子,大承气汤里也有厚朴、枳实,所以就病位而言,还是偏于中焦和上焦。当出现腹满的时候,就是告诉咱们中焦有郁。当有心烦的时候,上焦也有郁热,并且这股郁热开始干扰心神,所以会心烦。所以临床中这个方子,偶尔也会被用来治疗失眠,藏腑学说称“胃不安则神不宁”。此处的“不安”显然是气机闭郁,同时还有郁热。

再说肺,肺也有可能气机闭郁,闭郁的主症是咳嗽或者胸闷气短。症状规律是早起症状较重,或者入夜后天黑症状较重,白天活动一下减轻,出现这种咳嗽症状规律的,就要考虑是气郁咳嗽。因为肺主气,肺司呼吸,这个藏腑本身就跟气有很大关系。

脾主运化,气血津液、水谷精微都得运化,当运化气郁滞的时候就会发生症状。

肝主气机的升发疏泄调达,气郁也是高概率出现的。

但是很少说肾气郁结,不是说肾气不会郁结,而是肾气郁结后,一般是治肝脾,或者治心肺。早年间遇见过一个轻证案例,患者因为紧张之后,开始出现肾绞痛。去医院验血、验尿什么都验不出来,疼了一个晚上,心情平复之后就不疼了,以后也没复发过。这种因为心情的变化出现的肾绞痛,肯定是给疏肝。所以治肾气闭郁,要么是升发肝,一升起来就不郁了;要么是运化脾,脾运化开了也不郁。

心属火,只要心气一闭郁,一定化热。这种心郁化热,有可能是栀子豉汤证,有可能不是,要随证处理。但是不论什么情况,用栀子豉汤症状一定会有所减轻,如果郁的太重,单靠栀子豉汤就不够,会用一些打开心气的药,这些药后世常称为芳香开窍。心窍是心脏外面那些血管,所以治心病必兼治心包,也必定同时治血。即便药中没加入血分的药,身体也要把血化开了才能把心脏的问题治好,比如像冰片、麝香、石菖蒲这类药。开窍药很多都有一股强烈的通窜或芳香的味道,比如苏合香、樟脑之类的。

开窍醒神的套路在伤寒六经体系中没有这个用法,所以补充一下,引申一些理论思考。如果不用这些打开心窍的药处理心气或心血闭结,别的方法也有,比如,可以用活血剂加清热剂,再加疏风行气的方法增强推动力。热被清掉了,血被通活了,又加强了推动力,郁结自然也能打开。所以当把人看成一个有机的整体的时候,治病的方法就不止一种,这也是导致为什么同样的病,不同流派的医生治法不同,着手点不同、次序不同、用方不同。没有标准是中医的优势,也同时造成了初学的困难。

肝郁用四逆散、小柴胡汤之类的套路。肺郁用麻黄汤、麻杏石甘汤、大青龙汤、小青龙汤等等。中土脾胃气郁,有很多方法,比如厚朴七物汤、半夏厚朴汤、厚朴半夏汤、三个承气汤也可以归类于此。如果郁的是阳明,偏胃这一块,可以用攻伐之法把郁结化掉。但如果郁在脾上,用攻伐法就要考虑到伤脾的可能性。

郁证的舌象,经常是舌尖红或舌两边红、或有很多明显的小红点。判断郁证最直观的诊断方法就是看手相:十个手指肚以及十个指甲,如果出现团红,基本就能判断是气郁,郁的越厉害,红的越重。如果郁的发紫,就不但是气分的郁,不但是郁而化热,还可能还化瘀血。因为十指尖是人体最远端,是阴阳交接的地方,是井穴的位置,所以身体有一些郁滞就特别容易反应在十指指尖、指肚这个位置,每次看手相就是主要看这个信息。气郁反应在手相最敏锐,可能舌象上看不出来,但是手相上一定能看出来。

脉象来判断气郁就比较麻烦,只有一种脉象跟气郁有极高的对应性,这种脉称之为芤脉,其脉形特点是快起快落,按之无物,指下感觉是脉很快就跳起来、很快就落下去,中间没过渡。正常的脉跳起来快,落下去缓慢,气郁的芤脉是跳起来特别快,落下去也特别快,如果摸到这种脉,气郁的可能性也非常大。但是问题是气郁证不一定现出这种脉,现出这种脉的概率不高,但是一旦现出这种脉,相对气郁的对应性却很高。这样就变成从症状上判断气郁并不容易,因为有很多兼症(有可能现出那些症状);从脉上更难;从舌象上能看出一些信息,但是也不是高概率出现。最后总结就是:唯一的极高概率出现的气郁症象就是指尖、指肚有郁红之色。

说到指肚郁红,就得提一下西医所谓的高血压,认为会出现这种手相。高血压的病机就是郁,只不过他的郁更复杂,不是单独的气机闭郁,经常还掺杂着痰湿闭郁或瘀血闭郁,而且一定还带个虚证,或气虚或血虚或兼而有之。这么多复杂的病机造成这个毛病,没有单一的解决办法。当找不到一个明确单一的病因、病源的时候,西医往往是没有办法的,西医擅长的是能够确切的找到单一病源的疾病类型。所以咱们说中医四诊一定要看兼象,几个象结合一块去看,不能以单象论断,因为虽然十指肚是郁、郁热,很有可能还兼别的毛病,如果还兼着血郁、寒郁、湿郁或者虚证,这时候单解气机闭郁,自然效果不好,即便要解气机闭郁,也要看郁的病位。

举个例子,如果这人肺气闭郁,用疏肝药,这些药的病位是归肝的,能把木气升发调达,那么肺的闭郁就有可能好不了。但因为疏达了木气,多少会帮助点肺气恢复,有可能症状会减轻。如果不厌其烦的不断通过疏通左路的肝,也有可能间接的把肺解开,这种属于打偏了,但也能慢慢有效的情况。做一个比喻,有套房子,里面四个房间,没开窗户,气机流通不畅,把其中两间屋子窗户打开,那另外两间没开窗户的屋子也能慢慢的空气好转,就是这个意思。但效果肯定不如直接把这间屋子窗户打开通风效果好。

最后再说一下传变。人体是个整体,气血津液运行是相互支持的,某一个环节出问题的时候,极有可能使另外一个环节也受影响,变得不正常。比如气是推动血运行的,当气闭郁住了,血液可能运行不畅,慢慢产生瘀血。如果能很快把气郁解开就不会,如果老是闭郁着,可能就变成瘀血。

气机要推动津液运行,同时要推动人体的水谷精微运行,所以气郁住了推不动,津液和水谷精微这些营养物质也有可能化为痰湿水饮,这就是气郁和痰湿水饮之间的传变关系。倒过来说也成立,当瘀血证或痰湿水饮证堵的时间长了,气到这老不通、老过不去就产生气机闭郁。所以瘀血证或痰湿证,也能间接的造成气机不畅。

临床有的时候并不能准确的把握谁是因、谁是果,是气郁造成了痰湿闭郁还是痰湿闭郁造成了气郁,瘀血也是这个道理,怎么处理?一起治。比如又有痰湿、又有气郁,那就把理气的药、疏风行气的药、活血药一起用,用完之后先好的那个症状一定是被牵连的,后好的那个一定是因、是病根。再抽丝剥茧,一大堆问题慢慢减少,最后剩下最顽固的,这就是他的核心体质的偏颇。人过三十岁,就会出现这种属于每个人的体质偏颇,或轻或重,但一定有。轻的不显症状,重一点的可能现出症状,但不严重,随着身体的失衡不断加重,就会生病了。

王正龙老师说过一句话:治病就两个方向,第一个是让虚的变实,实的变虚,调平衡。第二个让通起来。在通的情况下,要平衡的通,让他达成平衡再通起来。所有的病都是这个原则来治疗,这是互为因果的。同理阴阳各气能够平衡的通畅运行,其藏腑的机能就会增强,倒过来说也对,当藏腑的机能增强了,那么阴阳的气血平衡就更容易建立起来。中医无论治什么病,都是在调平衡和通畅。所以彭子益大师说,凡病不外太过和不及、不外圆运动受阻。

借着条文简单,重温了一下郁证。公众号:淼叔在线也开通了新的专栏,聊一些《伤寒论》周边的东西,比如医行里的一些事、学医治病的一些感受、或是医行里那些不成文的老规矩、医者或者患者的一些内心困惑,还有一些求医问药的小技巧。都属于漫谈性质的,听友提问到哪,咱们就讲到哪,讲到哪就说到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