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0、伤寒,医以丸药大下之,身热不去,微烦者,栀子干姜汤主之。
栀子干姜汤方
栀子十四个(擘) 干姜二两
上二味,以水三升半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二服,温进一服(得吐者,止后服)。
条文很简单,但是本条在历史上有一定的争议。咱们学习《伤寒论》经常要参照不同的前辈医家,一下买十几本或者几十本不同前辈注解的《伤寒论》比较麻烦,所以推荐一本书,书名是《伤寒论译释》,南京中医药大学编著,编者陈亦人。这是本工具书,最大的好处是每一个条文都摘取了不同注家的注解。
本条文最大的麻烦是内容、方子过于简单,越简单的条文、方子越难掌握。注意本条语境“医以丸药大下之”,这个前提语境交代的格外清晰明确,像其他的条文一般是汗之后、下之后、汗之复下、大下之后等,也就如此了。但是本条的语境显得格外明确,有点反常,反常之处自然要加以重视。
对照康本《伤寒论》看一下。
条文:“伤寒,医以丸药,大下之,身热不去,微烦者,栀子干姜汤主之。大下之后,复发汗(注:亡津),小便不利者,勿治之,得小便利必自愈。”
条文的前半段是一样的,如果把前后段联系起来看,那整个条文的意思一下就清晰明白了,争议也就不存在,显得模糊的地方也不模糊了。条文后半段“大下之后,复发汗(注:亡津),小便不利者,勿治之,得小便利必自愈”在宋本中安排在条文五九,这就是条文次序之间的重要性。因为“身热不去,微烦”是什么原因?是因为大下之后,又发汗造成的脾阳受损,同时津液受损。在余热未消的前提之下,又伤了脾阳、又伤了津液。这个脾阳受损是因为大下之后造成的,脾土主津液的生成运化,现在脾土的阳气受损,津液化生无力,但是脾的根本并没有受损,是突然大下造成的,属于突然受损,术语叫“骤损”,骤然受损的意思。那么只要脾阳恢复,运化生成津液的功能恢复,津液供上,这股虚热就消退。
脾阳受损造成的化生津液不足,这种伤津液用补津液的方法是补不上的,因为补法其发挥的功能就是存留,把这些水分存住,这称之为补津液。可是在存储津液之前还有一段工作,就是得由脾阳、有阳气才能把水谷中的水分吸收进来。如果前段的程序出了问题,后面的程序用补法也没用,这就是为什么在临床中会看到一些伤阴的患者,补阴无效,就是这个原因,因为他有阳不足的短板。阳是能量,能量不足,所有的设备都不能正常开工。
于是本条并不用那些补津液的方法,反倒用干姜来恢复脾阳,用栀子来处理之前遗留的那些余热。因为余热还没清干净,脾阳就受损了,言外之意是用攻邪的方法太过伤了正。像这种情况,临床中很难完全避免,因为每个人境遇不同,身体条件不同,各种外部突然发生的环境都无法把握,所以医生想把药量开到正合适、不强不弱,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。怎么解决?通常两个办法,第一是猛药开的药量小一点,多吃两副。第二是猛药少开几副,随时观察。
举几个例子。比如患者是一个热证或者湿热证,需要用攻下法来治,开了攻下的方子。因为患者本身就有热或者湿热,会特别想吃凉的,结果吃冰棍等冷饮,再加上凉药,合一起药劲就过强。
或者胃有热则消谷善饥,胃火足的人食欲旺盛,结果把自己吃积食,积食伤了脾胃,或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、或是水果吃的过多,都有可能出现种种变数。因为患者当前的身体正处在一种病态状态,抵抗外邪、消化水谷,克化食物的能力就偏差,这时候特别容易受伤,所以就有种种不确定因素。刘渡舟老师把这些不确定的因素起了个名字“摘怪”,具体哪两个字我也不确定,刘老说话带口音,再加上几十年前的录音质量不好,也就听不出来。
学习本条有几个要点:
第一:如果结合康本的后半段,那么本条再也没有争议,没有模糊性。我们研究《伤寒论》要习惯性的参照康本。
第二:有一种伤津液造成的虚热,是因为脾阳受损,阳气受损,只有脾阳恢复了,其生成津液的功能才能恢复。津液升起来,虚热才能下去,是这样的逻辑链条。这一类因为伤阳造成的生化津液不足,乃至于造成的各种阴虚证,用单纯的滋阴法效果不佳。
第三:条文语境非常简单“微烦”,说明有虚热或者余热。虚热是因为津亏造成的,余热是因为之前的热还没清干净。因为是虚热所以微烦,在条文中见到“微烦”的时候,要么是热势不盛、要么是虚热、要么是郁热。虚热的定义是因虚致热,可能阴虚更多见,也有可能阳虚也能致热,就像本条文中土的阳气、脾阳被丸药伤到,造成脾阳不足,无以化生津液。阳虚、阳伤造成的化生津液不足,津亏而虚热。
再补充一下,如果要深入研究《伤寒论》,这本注家汇集的书,最好有一本。因为翻一本书就能翻到不同的注家,而且这本书是经过编译的,作者肯定是把具有代表性的注解集合到一块,这样就比一本一本翻方便太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