吐症和吐法是个大话题，咱们无需展开讲，而是重其思路，明理而知用即可。

• 吐症指的是有呕吐、恶心。
• 干呕在伤寒论里称为“哕”，河南话。
• 吐法就是催吐。

伤寒论里吐法的方子不多，在临床更多用来治痰湿。不是不能治寒、热，而是吐法本身就伤胃，以此法治寒热显得有点不值得。有时候呕吐也能吐出血渣，所以道理上治瘀血也能用吐法，但是也不用，主要还是因为伤胃。吐法治痰湿水饮效率高，治寒、热、瘀血效率太差，成本高，所以不值得。

怎么界定催吐剂和吐法？因为有的时候，药本身不是吐剂，但患者服药后，自身发动呕吐。比如有大量服小柴胡汤后呕吐的,小柴胡汤肯定不是吐剂。另外，像五苓散证、猪苓汤证，本身就有可能出现恶心、呕吐。服药后又吐，方子明明开对了，结果比服药前吐的还厉害。五苓散、猪苓汤不是呕吐剂，但是吃完引发呕吐的案例能见到。因为自身在药力的加持下开始驱邪，本来应该是走小便的，但是这位上焦有邪，就直接吐了。再比如，治热证，热证上逆会呕吐。有次我用了大黄、黄连、黄芩的三黄汤。患者本来就吐、还吐血，吃了三黄汤后，带呕吐、带药、带血一起吐。打电话问我怎么办？两个办法，一是接着服药，直到不吐为止，因为不可能百分百的药全吐出来，肯定有一点药力能发挥作用，直到吐症治好；二是小口小口地喝，直到恶心感下去，不吐为止。这两个方法各有利弊，肯定第一种方法好的快，因为呕本身就能排邪，这是从排邪的角度。从正气的角度，正气如果足够强，不用吐那么多，邪就排完了；正气不够就老吐，可是邪气还是去不干净，症状就老不下去。所以从驱邪的角度说，服药后，连药带呕吐一起出来，再喝药再吐，这样效果快。小口一点点喝，让药力逐渐发挥作用也行，但是少了呕吐的排邪动作，好的慢些。这两个都受罪，吐的多的肯定更受罪，但是吐完之后，肯定有所减轻。小口慢慢喝，虽然吐的少，可是恶心的感觉会比较强烈，直到病治好为止。

但是如果开的药就是催吐剂，自然不会选择小量慢服的吃药方式。而是赶快吐，吐完就好。就像十枣汤，一小点的药装进胶囊里，就够上吐下泻的。

先明白一个道理。有的药是主动催吐的。有的药不是催吐剂，但吃完也吐。药量不够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，那就是一种迁就的方法，其实患者要受更长时间的罪。

造成呕吐的原因很多，不是单一原因，甚至有的呕吐是常态，不是病态。咱们刚论的都是病态呕吐，什么是常态呕吐？比如吃饭吃多了吐，那是人体的自我保护，这个呕吐本身不是病，只是吃多了。再比如孕吐，孕吐不算病，如果算病的话，就应该是少数人有，多数人没有。就像人会衰老一样，衰老不是病，是常态。为什么人类怀孕会孕吐？看好多资料也没说的特别清楚，但不要紧，不妨碍治疗。

治孕吐的这些方法，并非只能治孕吐，这些方法就是治呕吐的思路。因为呕吐不是一个明确的、单一的病。就像失眠，失眠本身不是一个病，是因为有了其他问题，或者别的或虚、或实，使得藏腑失衡而造成了失眠的现象，所以单治失眠的安眠药用久了就会有很多副作用，而且效果越来越差。因为本来的病，本来的失衡一直没有处理。于是治呕吐也不是盯着呕吐来治，还是治藏腑为什么失衡。同样的道理，金匮要略妇人篇里有大量的方子，有大量的呕吐、不能食这样的条文，这都是治呕吐的方法，并非仅仅只能治孕吐。

孕吐有个规律：孕妇心情越稳定，平时越健康，孕吐表现的就越轻。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？是存在个体差异的影响的。既有共性，也有个体差异。可以参照一下西医对此的研究，虽然不能直接拿来使用，但是可以开拓一下思路。比如西医发现孕吐跟胎盘分泌出的蛋白质相关、跟雌激素也相关、还跟甲状腺功能相关。不妨借此思考，比如胎盘，胎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，相当于母子之间的一道隔离保护，因为母亲跟孩子的血型可能是不一样的。那就可想而知，母体在相当大程度会把胎儿当异物来处理。哺乳动物为了进化出胎生的能力，就必须得进化出胎盘。从某种角度上说，胎儿确实是个异物，可是从基因的角度上说，基因最大的渴望就是传续、繁殖。所以在怀孕的阶段，母体实际是做了一个非常复杂的临时改造，全身的藏腑都得跟着配合起来。这时候做西医检查，各种治标、激素都会发生变化，所以一定会出现各种不适，不仅仅是孕吐。即便把孩子生下来之后，母体又要由这种临时加工的状态恢复到普通的常态，整个激素水平、藏腑的状态又要重新调整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产后病、月子病，包括产后心理变化，抑郁症。这就好比在短期之内，整个身体的藏腑平衡打破了重建。生完孩子到哺乳期，还得重建。等不用哺乳了，身体需要恢复到最初的状态，还是得重建。所以这一通折腾，身体肯定不会太舒服的。要么说母亲特别伟大呢！你看算命的算生辰八字，父亲是当财算的，还是偏财，母亲是当印算的，印是保护者的意思。

因为短期之内，母体要经过数次重建，必定会有各种反应出来，所以咱们说孕吐或者孕期其他的变化是常态的难受，不是病态的。这是中医擅长的领域：令藏腑达成一种最适合现在状态的平衡。比如没怀孕的时候，吃饭养活自己，不需要调动那么强的脾胃功能，现在就得加强脾胃功能。中医有很多办法，这种办法在金匮妇人篇就有。“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第二十”中有当归散、白术散。当然，加强孕妇消化吸收生成气血津液能力的方子，不止这两个。张景岳前辈还留下好几个方子，可以参考。当归散和白术散的条文特别简单，没说什么症状。“妇人妊娠，宜常服当归散。”“妊娠养胎，白术散主之。”把症状都删了，但是咱们得知道，脾胃虚弱有可能造成恶心。西医还检查出甲状腺水平跟孕吐相关，即便不是孕吐，甲状腺有毛病的，也容易出现恶心这种症状。在咱们中医诊断完之后发现，多是肝胆、三焦类的毛病。那就不难理解，为什么跟情绪关系很大。就像刚才说的，母体为了孕育胎儿，对身体做了一个重大的临时改装，五藏六腑都被牵连进去了，直到改装完成，恶心孕吐就消失了。当然后面还有各种麻烦，比如胎儿变大压迫膀胱，存不住尿，就频繁小便。所以母亲受了很大的罪，必须得孝顺。

天地大道在医学层面的运用体现就是中医，不是西医。中医是自然医学，这无需争辩。咱们用的药都是大自然里长出来的，用的诊断都是自己的感官，手、眼睛和嘴来望闻问切。

金匮妇人篇里，治心肝脾肺肾的所有方子都能见到，但还是显得不太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