脉最直接、最好用的地方就是定病位。但是脉象信息反应病性不太好用。哪怕是掌握粗浅的凭脉定病性能力,至少也得练五到八年。这个能力得慢慢练,还是得积累指下的感觉。咱们可以大致给一个理解方式:
比如脉弦,直接用文字对应就得表达为:病位的可能性:少阳证、三阴证病性的可能性:淤滞、水饮、寒,郁,痰湿。
所以,不要刻意的练仅凭脉确诊的能力,脉永远只是诊法之一,而非全部。需要着重练的就是凭脉明确病位,明确整体的虚实分布、整体的信息框架。
而关于脉定病性的思路,咱们可以再举个例子。如果患者阳气有问题,咱们总是能够有办法感受的到。无论是阳气的推动力,还是阳气加热的力量。阳气充足了,才能鼓动一次完美的脉跳。当你在不同人的脉上,不断感受这些信息的时候,就是不断的积累指下对阳气的感受。你并不需要知道任何复杂的科学知识、深奥的公式。咱们不是那么思维的,而是用日常生活中的真实感受。比如,看见一个人懒言少气,自然知道他很疲劳。脉练多了,也能知道什么脉跳的无精打采,什么脉跳的不堪重负,什么脉跳的凑凑合合,必然能感受到各自的指下感觉。
如果弦和滑同时出现的时候,痰饮的概率就非常大。如果弦兼脉跳有力,给人一种嚣张跋扈的感觉,热郁的概率就大,属于阳气(风、热)过剩带来的气机失调。尤其当这个弦中还带着长象,基本就可以断定为阳气偏盛造成的闭郁。这种练习做多了,就能慢慢感受出来。这种语言的表述,很难跟指下感觉对应起来。只有你自己的指感丰富之后,才有可能跟书上、或老师讲的脉感描述对应起来。
对于咱们来说,最重要的关联还是跟理法的关联,而不要仅仅对应单独的知识。比如上面讲的“实大弦长脉对应阳气(风、热)过剩造成的气机失调”是一个点状的知识。这个知识点一定要放在你的整个理论框架中去理解,然后就是漫长的练习。练习靠的就是咱们感受天地自然、感受人际的能力,而不是高深的科学。摸到脉无精打采,自然知道此人阳气不足;摸到脉血流微细,惯性推动的力量很单薄,自然知道此人津液、或血的疏布有问题······只有练到这个地步,大的理论和小的细节就整合起来了。大的理论框架必须要落实到细节处,小的细节知识点必须要有整体的统御,这两项整合在一起就能用了。
关于脉法的病位对应更有效的是藏腑对应,而不是六经对应。六经对应在脉上其实挺模糊的。能对应上的也就是脉沉对少阴。而脉浮对太阳、脉实大对阳明、脉弦对少阳、脉缓对太阴,就不太准确,只能说存在一定概率。因为在这么表达的时候,首先从根本上就犯了没有确定脉位的错误,这种浮沉没有指明哪一部。左右寸关尺各自的浮中沉,不可能都保持一致。绝大多数错综复杂的证,不会现出各部脉虚实一致的情况。当病人所有脉表现都一致的时候,其实代表病情简单了。记住这句话——“病情变简单,脉象就会变简单”。这句话透露出了,通过脉象把握病情进退的技巧。这就要记住病人上次诊断时,是什么脉。怎么记呢?如果翻译成文字记——寸关尺、浮中沉、28部脉······复诊的时候,记起来就很难。如果在脑子里画张图——左脉从下往上,右脉从上往下。抓住图中最关键的虚实点,记一下。复诊时,看下医案,就可能回忆起来。仅靠脑子记根本记不住。记不住就没法通过脉把握病情进退,偏偏这又是一个非常好用且重要的诊法。
门诊看病记住每个病人治疗前后的脉象是不可能的。记录在医案上又得花不少时间。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?这也是当今中医普遍掌握不好脉法的原因之一。也因此,我更愿意教那些打算给自己家人看病的学生。给自己家人看病,脉象、舌象、症状变化都能随时随地观察,并记下来。当你记住了,就能判断两次用药后的脉色症变化。从变化中你就能理解虚实正邪的传变。这点之所以变成中医最难学的,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多难,而是因为当前的环境使得它不好学了。于是我经过思考,为了让人学会,就得找给家人看病的学生,他们才是最容易学会这个的。如果我把这些交给医院、诊所的大夫,由于他们每天需要看很多病人,没法长期重点关注一个病人,所以很难学会这个变化。这是环境逼迫所致,就得治症状,就得快速,就没时间记医案······无可奈何。他既不可能用脑子记住,也没时间做到每个病人都写好详细的脉案信息。即使脉案信息写详细了,舌象能否留下,症状变化信息能否记录······这些都记,就不可能三、五分钟看一个病人。三五分钟看不了一个病人,又会引发一系列问题。所以,诊断的能力、诊断和理论相融合的能力,就是长时间练出来的。除了水磨工夫之外,别无他法。茫茫人海中,总有一些踏踏实实学习的人,要把那些人慢慢筛选出来。
脉诊之所以难,是因为其背后的原理是万物类象,而不是精确对应。不是公式的,左右相等,于是现代人认为很难。内在的病机表现为外在的脉色症,都不是绝对的,而是以概率的方式表现出来。比如,肝的问题表现在左关的概率最大,但不是绝对。如果同时存在一个别的问题,就有可能掩盖这个脉象,使得肝的异常没能反映在肝脉上。所以咱们就必须要全面的收集脉色症信息,然后用理论解释它们。从而得出一个尽可能准确的判断,仅仅是尽可能,而非完全绝对。
这就是为什么咱们学过的所有技巧和方法,直接用的时候,有时会不好用。比如看过很多这样的文章——什么病能用什么方子治。可是真拿来用,发现没那么好用。原因没有领会万物类象思想,而是一一对应去了。这种类象,可能应在这些症状上,也可能应在别的症状上。某一篇文章,只记录了某些症状和病、和方的某次对应,而另一些症状和另一些病、另一些方又如何对应呢?所以学习网上这些零散知识的方法,就是把它们当成一个思维线索,而不要当成最终结论。这些思维线索也许能成为你搭建理论体系中的一个环节,或是你思维联系推演的一个起点。最终结论是你临证时运用理法做出的判断。
当然,不排除有些情况,用那些症状对应那些方子会有效。甚至有些人通过科技的方法提纯某些药物用于广谱医疗,比如青蒿素。其实本质上,只要把鲜青蒿汁榨出来用,效果是一样的。只不过现代医学把它制成药片,原理一致,只不过加了一个现代工艺。但是中西医毕竟是两套不同的体系。这种现学现卖,而且能够广谱有效的药,并不多。用中药要想广谱有效还得按咱们中医的套路——辨证论治,完备的使用理、诊、治。为了提高疗效,咱们不同的中医流派从不同的角度研究。咱们走这条路不是唯一的路,咱们相对偏重理论、诊断的训练。相对其他中医教学,咱们比较轻方药的讲解。大多数中医教学,正好走的是相反的路——重方药,轻理论。他们也会有很多研究成果。当你理法完备之后,就可以直接拿过来用,用了就有效。而如果没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和诊断能力,同行和前辈给出的那些高效方,拿来用的时候,就会发现时而有效,时而无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