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演颤抖舌——论标本取舍

在《伤寒论》的体系中,造成不能主动控制而自身颤抖的舌象,大致归为两类——风和湿。湿伤脾,基本会现出脾虚,但是虚到什么程度就不一定了。有些人的虚就是因为湿造成的,把湿去了,虚自己就好了。有些人很虚,不补根本好不了。所以虚到什么程度还得具体处理。

用咱们的语境说,这就是淤而化风。因湿成淤,淤后造成的乱动。患者舌头不由自主的动,这种情况并不少见。有时候就像是患者自己控制的,但问他却浑然不知。

这个舌象是典型的脾虚化湿证。这个舌象颜色又淡,还有点口水,代表湿不得化。还有点肥厚、且乱动。嘴唇没有明显的暗浊之色。病情的大方向是有虚、湿,而且这个邪气停留的时间还不够长。邪气停留时间长了之后,一定会出现舌颜色发暗,苔变厚、变垢,嘴唇颜色驳杂等象。所以此患者病的时间还不够长,还不太难治。大方向(病性)确定下来了,细节上再加上脉和问诊的辅佐,进一步确定病位和印证病性,就能治疗了。

这种舌象大概率会出现不爱喝水(渴感变差);小概率会出现口渴,且饮不解渴。大概率会出现神疲、乏力;小概率会出现精力、体力好。为什么是小概率?因为这种舌象伤阳的几率大于伤阴的几率。不是说完全没有伤阴的可能性,只是小的多。咱们临床上常说脉色不符、脉症不符,其实指的是病机符合小概率了。咱们常说——把病性把握对了,七八成的治疗就会有效,哪怕是病位辨不准。但是复杂的病情只把握病性则不够,因为复杂病情的病性也非常复杂多变。比如此处热,彼处寒;此处阴虚,彼处阳虚;此处燥,彼处湿……这种相反症状同时表现的时候,如果不把病位辨准了,就会治不好。这个治不好也分为几种情况:


1.在本的病性治对了,但是标的病性没把握好。临床中会表现为,用药后貌似有点效果,但是效果又不明显。有的时候甚至完全没效果。这样治本治对了的方法,如果能一直治下去,治几个月后,本改善了,因为人体的自愈力,标也会慢慢的改善。这种治法也没错,只是效率低,慢郎中就是这么来的。
2.治标,却忽略了本。标本的病性是相反的,治标的方法会让本上的病变的更严重。这种治法临床中的效果是,因为治了标,貌似症状改善了。但实际上这个病是越来越重了。最终患者的病会不停的反复,吃药就好,过段时间又犯。这样不断的治,最后越来越难治,越来越无效。整个人身体情况越来越衰弱,这就是治标伤本。表现在临床就是那些庸医干的事。

最好的方法,当然是明确的判断出本和标各自的问题。按照某种节奏去处理标本各自的问题,或者同时处理,或者以当前整体的病势考量,选择先处理哪一个。治一个病,不一定是先治标,或是先治本。需要看当前怎么治利大于弊。标本病性相反的证没有完全没有弊的治法,利大于弊就行了。

就像整个冬天给我姨治她的风湿。因为风湿时间长了,她不爱活动、不爱吃饭,睡眠也不好,营养不良,饮水不够,逐渐伤本。再加上突发情志问题,造成病情加重。如果治标,可能就来不及治本,命就没了。如果治本,会让标的那些症状不能及时改善,或许还会加重。这种疼痛加重了,她就会更加吃不好饭,睡不了觉,心情不好,病也没法治了。这种病非常头疼,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,也就五成把握。要把握这五成的几率,还得尽全力。
相对好治一点的是本上有病,标上也有病。但是本上的病还不至于直接要命。这种情况就可以选择先治标,让患者痛苦减少,然后再慢慢固本培元。或者标本都有病,标上的病没让患者极度痛苦,那就可以从根本治。外面那些错综复杂的标症先放置不管。这当然只是一般原则。

咱们无论说什么话,都得提前有一个心理考量,最多是一般原则,永远不会有绝对原则。比如,这种在可以治本的情况下,突然感冒了。为了防止感冒入里,就得先把感冒治了。其实中医难就难在这里,每句话都得把它放在其适用范围里。这个能力只能靠不断的思考、推演、看医案、临床积累……绝对没有一句话永远是对的。如果有兴趣咱们可以找一句觉着是真理的话试试,一定能找到反证。比如,“胖子应该少吃油”这话没错,但其实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没错。可是我就见过缺油的胖子,这个人的脉象、舌象表现的是一种干涩之象(缺乏润泽之象),当然可以辨为其缺乏津液。在我的经验中,这种干涩的、缺乏津液的病人,给他稍微补一点油,津液就会更容易恢复。胖人缺油这种情况极少,但是确实存在。这个病人就是胖,脉象现出血虚,还大便干燥,皮肤粗糙。照理说胖人身上这么多油,很容易分一点去润养皮肤。可是他却不是,这些油没去润泽皮肤,都在里堵着,一点不干正事。给他治病,就得治到大便粘稠(或者说身体自我恢复到易便溏)的时候,就代表有能力排湿了。否则油在他身体里是以湿的形式体现出来的,而这个湿却阻滞了健康的油脂分布。     再比如有一个普遍的认知错误——糖尿病不能吃糖。这句话不是绝大多数正确,而是绝大多数错误。我观察到的糖尿病患者饭量大,就是因为缺乏糖。不吃糖,就总饿,结果吃得多反而伤脾。脾本来就受伤了,这么一来就伤上加伤了。

人活着不容易,各种认知上的、行为上的、理念上的麻烦和障碍。这些麻烦多到一辈子都解决不完,于是只能认命。所以遇见大胖子,鼻子、脸、全身都冒油,这样的胖人相对健康。皮肤干燥的胖子,就相对不健康。物质世界、三维世界没有绝对的真理。现实中,减肥减到贫血的胖子,真遇见不少。减肥成不成功不知道,先贫血了。这种病人要真正给他治好,就必须监督他的饮食,到他家去,看看他吃什么,才能判断他该如何调整膳食。可是做不到,所以治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