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伤寒论》条文38——太阳中风,脉浮紧,发热恶寒,身疼痛,不汗出而燥烦者,大青龙汤主之。若脉浮弱,汗出恶风者,不可服之。服之则厥逆,筋惕肉润,此为逆也。条文39——伤寒脉浮缓,身不疼,但重,乍有轻时,无少阴证者,大青龙汤发之。
大青龙汤组成——麻黄6两 桂枝2两 炙甘草2两 杏仁40枚 生姜3两 大枣10枚 石膏鸡子大
伤寒方证一脉就是把太阳中风和太阳伤寒区分的泾渭分明的。中风,脉缓,不用麻黄;伤寒,脉紧,用麻黄。而为何这两段大青龙汤的条文见脉浮缓、中风,还用麻黄呢?
到底是因为方证一脉这种分法不准确?还是因为闭表之邪也能出现脉浮缓呢?还有些人简单粗暴的认为条文是错简。如果假设条文错了,就省事了,后面不用思考了。但是如果没错呢?
解释是为了运用,理论能指导运用,运用要能证实理论,二者要相互支持,最终形成自洽。如果体系不能自洽,就会有种种矛盾。比如定义:“太阳中风,脉浮缓;太阳伤寒,脉浮紧”就会遇到这种尴尬,因为不能自洽。
单论这句话当然是对的。但问题关键不在于对错,关键是理论的解释能否自洽,所以咱们始终强调方法论。没有绝对正确的,也没有绝对错误的,只有适用不适用。放在中医的领域更是如此。所谓“失之毫厘,谬之千里”。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做学问,就会形成什么样的体系,什么样的思维方式。
咱们常说的凡事皆有例外。中国的学问没有哪条是定律,讲的都是一般规律。自然规律都不是百分百绝对的。所以当咱们看到“中风浮缓、伤寒浮紧”的时候,把它理解成常态。但是凡病除了常态之外,还有非常态。非常态怎么解释呢?如下:
大青龙汤证表里都是闭郁,在表闭郁的是寒,在里闭郁的是热。整体处在一种闭郁的状态,所以大青龙汤整体的开散力非常强。人体在表的气机是由里供应的。在里的闭郁势必会导致其为表提供的气血(能量)不足。当表的气血(能量)不足,再遇寒邪闭表的时候,就不会反应为脉浮紧。因为脉浮紧的原因是正邪相战于表,正气要努力通开邪气的闭郁。如果体表被邪气闭郁,正气没去攻邪,就不会表现为脉浮紧。
这个思路就像平台课上讲过的那个案例:一个瘀血证的患者,腹水严重。我用了所有的办法治,都不管用,最后只剩下瘀血了。攻完瘀血,腹胀消下去了。为什么之前一直辨不出瘀血证呢?就是因为他一点瘀血证的脉色症都没有。为何一点瘀血证的脉色症都不表现呢?因为血太亏。血太虚,正气没有力量去攻瘀血,所以瘀血的象不显。
咱们的诊断是通过外在的象(脉色症),推演内在的证。咱们是推演出来的,而非直接看到的。通过推演出来的证,治疗内在的失衡。常态的情况下,人的象和证是一致的。有寒就表现为寒象,有热就表现为热象。但是也有相反的时候,比如临床中也很多见寒证现出热象。热证也能表现为寒象,只是比较少见。这是咱们临床中诊断的难点,也是学习中医的难点。
比如患者太阴寒,可是阳明热。反应到脉上,到底是寒象还是热象呢?反映到舌象上到底是寒象还是热象呢?再进一步思考如果患者在里是寒实(正气不虚兼寒实),在外是热实,脉色症会怎样表现呢?或者在里虚寒,在外因为久病化为很强的虚热,并且成势。此时脉色症是表现为在里的虚寒,还是在外的虚热,还是在外的虚热成势呢?
临床中会见到少阴、厥阴层面的糖尿病经常表现出一派热象,可是在里肾阳已伤。可是肾阳已伤这个象特别不明显,甚至常常表现不出来。脉色症都是一派热象,口干舌燥、喜凉怕热······这些象把里面的真阳亏损掩盖了。本来这些热应该参与生成造化,现在去不干正事,化身为虚热。虚热逐渐积累,形成一身燥热。只有特别仔细的去问,才能发现一点模棱两可的真阳受损的端倪。比如问,出完大汗,过一会儿身上冷不冷?问到这里才能发现一丝端倪。可能他出完热汗后,变为冷汗,过一会又热了。
或者你可以在身边详细观察,发现他一贪凉,脉舌象就开始变坏。就能知道,他喜凉,但不耐受凉,指向真阳不足。这些象都是非常难以收集的信息。这也是我反对给糖尿病人用猛烈的清热药的原因。即使是少阳层面的热证糖尿病,也会壮火食气,真阳也亏损,耐不住寒凉。保不住真阳,脾胃就没法恢复。脾胃恢复不了,热就消不下去。因为脾胃不干活,元阳才会化为虚热。
这便是咱们中医真正的难点。那些规律的脉色症,直接能够根据脉色症开方的病,都很简单。这些病临床中大概能占到六七成。学习两三年,这些病就能掌握。
咱们祖师爷说话,从来都是惜墨如金的。他就在大青龙汤的条文中告诉咱们脉浮缓、中风,其他的自己琢磨。其实也不是故意难为咱们,是因为咱们祖师爷的理论书失传了。咱们看到的是残本,当然研究起来就倍为艰辛。反过来看远公的书,有理、有法、有方药,自成体系的书,学起来就容易的多。学生:是否身体强壮的人才会得大青龙汤证?
淼师:理论上什么体质都可以得大青龙汤证,身体强壮的人得了大青龙汤证,用大青龙汤解;身体虚弱的人得了大青龙汤证,不能用大青龙汤,得把病拆成几步,慢慢治。而且这种表寒闭郁与里热闭郁相互勾结的证,也不一定非得用大青龙汤治不可。只有那些表里闭郁势头强盛,且身体扛得住发散的患者才适合用大青龙汤。实际临床中身体虚弱之人,平素里热闭郁,又受表寒时,往往不会得大青龙汤证这种表里相异的强烈闭郁,而是会走三阴,表现为下利、小便利。只有是大便、小便、呕吐都不通的时候,才会闭郁成大青龙汤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