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六三、少阳之为病,口苦、咽干、目眩也。
二六四、少阳中风,两耳无所闻,目赤,胸中满而烦者,不可吐下,吐下则悸而惊。
二六五、伤寒,脉弦细,头痛发热者,属少阳。少阳不可发汗,发汗则谵语,此属胃,胃和则愈,胃不和,烦而悸。
二六六、本太阳病不解,转入少阳者,胁下鞭满,干呕不能食,往来寒热,尚未吐下,脉沉紧者,与小柴胡汤。
柴胡八两 人参三两 黄芩三两 甘草三两,炙 半夏半升,洗 生姜三两,切 大枣十二枚,擘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。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二六七、若已吐下、发汗、温针,谵语,柴胡汤证罢,此为坏病。知犯何逆,以法治之。
二六八、三阳合病,脉浮大,上关上,但欲眠睡,目合则汗。
二六九、伤寒六七日,无大热,其人躁烦者,此为阳去入阴故也。
二七0、伤寒三日,三阳为尽,三阴当受邪,其人反能食而不呕,此为三阴不受邪也。
二七一、伤寒三日,少阳脉小者,欲已也。
二七二、少阳病,欲解时,从寅至辰上。
少阳篇就这十个条文,就一起讲。主要少阳证的证治,其实是分布在太阳篇和阳明篇的。单纯的少阳证,或没有三阴证,只有三阳证的少阳证,非常简单,之前各篇也都讲完了。需要下大功夫的反倒是“太阴之右,少阳治之”,太阴的功能和少阳的功能如何相互合作。这几乎是治所有虚损证、久虚证、虚实夹杂证必用的方法之一。整本《脾胃论》讲的就是这个用法。不论治什么病,都加一些开散、通行的药,像升麻、枳实、半夏、防风、羌活、独活等这类具有疏泄通行的风性药。还有,无论治什么,大多方中都会有茯苓、白术、黄芪这种调养脾气的药,也有调养脾阴的:白芍、当归、地黄,所以整个脾胃论的变化,就是这个技巧。所以研究“太阴之右,少阳治之”,《脾胃论》是个不错的参考书。
另外一个重要参考书是黄元御的一气周流,只不过从中土与四维的角度来阐述,阐述的角度不同,表达的方式不同,用药可能也不同,但核心是统一的。这些内容放太阴篇里讲。太阴篇是整部伤寒论里最重要的,反倒条文很少。
少阳的功能:主枢机。在真正理解之前,先强行记住几个概念:
1、全身都有枢机。其他各经太阳、阳明、太阴、少阴、厥阴都得有枢机,只是这活归少阳管。
2、要理解少阳枢机,必须理解其他五经。理解少阳是建立在理解六经的基础上,其他各经也是同理。
3、六经本为一,为了使用、表达才分为六经,其实六经之间都相互影响、相互配合、相互作用。
举例,太阳病或太阳经的枢机,太阳篇就有太阳少阳共治的方剂,由此不难理解。阳明也是这样。太阴“太阴之右,少阳治之”,太阴要想完成生成、造化、运化,必须得有枢机配合其中。少阴可能难理解一点,是用四逆散的方子来体现。厥阴跟少阳的关系:少阳的功能是枢机、枢转、推动、疏泄,推动到极致,阴阳是要转换的,阴阳是要回头的,那个回头是厥阴,所以厥阴也离不开少阳。这只是以少阳为中心来论其他各经,其实每一经都可以做为中心来论其他各经。只是在治太阳病、阳明病的时候,单纯的毛病比较好治,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思维。但是从少阳开始,在进入三阴,这种复杂思维就要渐渐展开。好在之前已经做了足够多的铺垫,后面的课理解起来不会太困难。
二六三、少阳之为病,口苦、咽干、目眩也。
称之为少阳证提纲。咱们称之为少阳病的症状规律。还是那个道理:口苦、咽干、目眩、脉弦、往来寒热、嘿嘿不欲饮食,这些是提纲症状,是症状规律,本身不是少阳证。但是临床运用,为了简化思维,看到这些症状就把它认为是少阳证。中间还差个环节:少阳的功能是什么,枢机是什么,为什么枢机出现功能障碍之后,会出现这些脉色症规律。只有理解了少阳的功能,才能做到举一反三。举例,之前讲的栀子豉汤及栀子豉汤的一系列变方,能不能治少阳?显然如果这个患者是因为郁热阻滞,阻滞于中焦、上焦胸隔之间,由此阻滞了少阳,就能治少阳病。注意这个思维,方子的拓展运用由此展开,举一反三的运用也由此展开。
再比如温病学说中,那些透转三焦的方法也能治少阳病,只要病位、病性对应。虽然未必用柴胡,照样能治少阳病。伤寒一脉,以柴胡这味药做为少阳证的代表用药,但也并不是只能用柴胡。总结归纳六经功能的时候,必须倚仗的方法是:没法直接通过条文推演出什么是少阳的功能,什么是枢机的功能,但是可以看着相关条文、相关发病,病态的是破坏了少阳之后什么反应,从而反推没被破坏之前,正常的状态下是什么功能。这种学习方法可以称之为反推或逆推,其背后的理论指导是阴阳观,相互对立又相互共存。正和邪之间就是这么一组关系。
当翻阅条文之后,不难总结出一个规律:少阳病其发病必定跟气分、气机的郁滞不畅有关。气机郁滞不畅后,可能化热、化寒、化痰湿,甚至可能影响血,但是有个主线,就是气机运行受阻。带着这样的思绪再看口苦,显然不是因为有热、不是有心火传胃或本身就有胃火。因为胃火也能口苦,心火也能口苦,那未必是少阳证。比如郁不是本质,是因为有热、有火,火造成的郁,那得治火,单去枢转,治枢机好不了,得清热。这是辨别病性,而病性要放在病位上思考,如六经病位。显然同样是热,犯在少阳、阳明、太阳或其他各经,治法各有所异。还以热为例,如果这股热犯了少阳,就更倾向于造成气机上的郁滞。如果这股热犯了太阴,就倾向于破坏太阴的运化力、生成力。同理,犯了太阳就会破坏太阳卫外固里的保护力。这股热还会去侵犯各藏腑的功能,比如同样是热,犯了心、肝容易烦躁。犯了脾胃容易影响饮食、大便,这个理就是诊断的思路。所以真正要想梳理清楚一个条文、一个症状规律、一个药、一个理,必须具备六经的思维、藏腑的思维,这是病位。具备病性的思维,具备虚实正邪的思维,复杂的病还会传变。如此才能完整的理解一个具体的症状、或一个具体的方子、或一味药。
既然全身都得有枢机、枢转的力量,所以少阳证的症状规律非常热闹,几乎什么症状都有。这时再思考,如果只盯着规律症状或提纲症状:口苦、咽干、目眩、脉弦、往来寒热、嘿嘿不欲饮食,其局限性就非常明显了。尤其在少阳篇条文中,小柴胡汤方条文中说的是脉沉紧。脉沉不是应该少阴吗?怎么是少阳?这就是如果只盯着症状,会造成思维上的困惑,在解释脉沉紧的时候都会遇见困难。
二六六、本太阳病不解,转入少阳者,胁下鞭满,干呕不能食,往来寒热,尚未吐下,脉沉紧者,与小柴胡汤。
柴胡八两 人参三两 黄芩三两 甘草三两,炙 半夏半升,洗 生姜三两,切 大枣十二枚,擘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。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
咱们又不能把条文二六六的脉沉紧改为脉弦,那就忽略它,“但见一证便是,不必悉具”吧。既然已经凑足了胁下硬满,干呕不能食,往来寒热就行了,这就是少阳证了。至于脉沉紧,就算是个体差异。要是这么解释去构建理解体系,这个解释体系将处处无法自洽。用一个无法自洽的理论体系去临床思考的时候,就遭大罪了。为此还不得不发展出另外一套看似能解释,实际解释不了的思想,比如脉证不符、舌证不符、脉色不符、舍什么取什么、甚至解释为本来是太阳病的紧脉,现在病由太阳传到少阳,所以脉沉紧。这种解释看似有理,实际学完之后,困惑没有减少,反而增多了。
条文二六六,先是太阳病不解,传入少阳。已经定下是六经传变。出现了胁下硬满、干呕不能食、往来寒热,还没出现明显的或吐或下,这时候脉沉紧,用小柴胡汤处理。通过小柴胡汤主之,知道太阳病肯定没了,否则会太阳少阳共治。现在只是少阳证,怎么解释少阳证会脉紧、沉?又沉又紧不好思维推演,先推演脉紧。如果之前就是脉紧,现在还脉紧,那太阳病是否消失了?如果消失了,只是少阳证,不应该是脉弦吗?这么思考问题,就是后续带来的麻烦,会从里面绕不出来。按这个思路,要想解释清楚,就必须捋顺少阳病出现脉紧、脉沉的原理。由此一来,把此条文的脉紧解释为是太阳传过来的,就完全没有意义了。
其实条文中给了暗示“尚未吐下”,只要吐或下了,脉会立刻不紧。这一点可以通过临床经验总结而得,即便通过理论推演,也可以理解而得。如果从理上推演自洽通畅了,临床中又见过,一下豁然开朗,不会有任何困惑。这便是咱们为什么那么强调理论的重要性,让大伙反复练习理论推演。一开始脉很实,比如紧,吐完或大便之后,马上脉就发生变化了。然后立刻就跟自己以前理上的推演进行了连接,这时候知识就变成了能力。反之,如果没经过理论的推演,没训练过,遇见这种情况,能不能发现都是两回事。甚至不一定能想起来在吐之前和吐之后分别号脉,收集一下经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