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生:类似于《伤寒论》和《脾胃论》的书还有哪些值得学习?
淼师:从汉代以后,专著类的中医书非常多。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,金元四家“刘完素的寒凉派、朱震亨的滋阴派、李东元的补土派、张从政的攻邪派”,后续补充的还有温补学说、火神学说等等。这些前辈的书都是专著性的论述。而纲领性的书,也就是具备整体观框架的,就是祖师爷的伤寒体系和远公的脏腑体系。这两套学说是着重于框架的阐述。只是祖师爷在写阴虚、湿热等诸般热证的时候,没表述的特别详细。但是既然框架有了,也会给出几个举例,只是并不特别丰富。其实这给咱们学习造成了很大的困难。这种以《伤寒论》为代表以框架式论述的书,不可能在治法上阐述的特别细致。而在某一的领域阐述的特别细致的专著,在框架上就无法多施笔墨。相对在框架和治法都做的比较好的,距今较近的,就是远公的书。所以咱们对远公的定义是亚圣,没有远公的书,想真正同时理解和把握脏腑学说的整体和细致,难度太大了,也许一辈子都明白不了。如果我没看远公的书,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脏腑学说。
难点不在于找到这些书,而在于如何处理专著性的论述缺乏整体笔墨的问题,以及如何面对纲领性论述在各个专著领域的欠缺。也就是咱们常说的,要关注整体就很难把握细节,要详细的进入细节就容易忽视整体。可是偏偏中医这门学问,要同时把握整体和细节,才能掌握。这个问题极其考验思维方式。建立这个思维方式,并不容易。需要不断的思考,训练这种思维惯性,不花上几年时间,训练不出来。在此之前,如果必须得治病,咱们前辈是非常仁慈的,提供了六经方证这种学术体系。如果没这套体系的支撑,在现代人逐渐西化的思维方式下,中医会更难生存。
越是靠近近代、现代对于这种宏观和细节同时把握的思维,越罕见、越困难。因为咱们的思维已经被教育成这样了。比如,在学术圈内多少人都在抨击和否定脏腑辨证。认为这东西属于螺蛳壳里做道场——华而不实,卖弄玄学,用的时候不好用。因为人更相信自己的经验,如果我没用过远公学说治病,我多半也会这么认为。没有远公的指引,咱们想把脏腑学说梳理出来,真的千难万难。有可能几十年花进去,照样不好用。所以每当想起这些,倍感前辈的恩泽。
中国人建立的这套文化体系,考虑到了后人的各种困难。通过不同的人,来传承不同的线路。作为传承个体,即便不能都弄明白,但只要坚持传承了某条线路,整体文明也会继续全面的往下传。因为总会有不同的人去完成其他线路的传承。从单点上看,每个人都是有点偏颇的。但所有人加一起,就完整了。个人是很难做到“既完整又细节”。即便某种程度上做到了,里面也有不少缺陷。就像我讲的这套学说里面,也有不少缺陷。比如,在逻辑上就不可能做到——把握整体的同时,精通所有的细节,精通不同领域的专著。就像我并不精通温病,仅仅把温病的一些东西,拿过来补充自己的不足。
所以这个问题的本质,其实是宏观整体架构和微观细节的专著论述的矛盾。这就需要个人做出自己的选择,咱们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真理。如果你想在某一个学术流派,细节的、分支的下功夫,也很好。成为某一类病,极为专长的医生,也是一种选择。如果你想在整体上下功夫,大致结果就是像我一样。基本哪类病都能治,但是遇到特定的病,肯定不如这类病的专研者。于是这个问题的更深层次的本质其实是学术道路选择的问题。具体怎么选,大家就自行见仁见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