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生:关于取脉,同样是高骨定关,有的书上说“寸在上、尺在下”;有的书上说“寸在上,关、尺在下”,哪种才是标准的呢?
淼师:通过这种高骨定关的方式取寸关尺,是一个参照,并非绝对。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,每个人高骨的位置各不相同。所以高骨定关不能作为一个绝对严格的标准来用。类似的标准还有太渊、经渠、列缺三穴定寸关尺。这两个标准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——个体差异。每个人的胳膊长短不同,相应的这三个位置的长度也就不同。为了确定这个长度就出现了“同身寸”这个概念,把腕横纹到肘横纹的距离平均分为十二份,每份就是一个“同身寸”。于是通常的取脉方式是,先在腕横纹下取到寸脉,再通过估出的同身寸,取到关尺脉。显然这个过程不是一个绝对精确的逻辑思路,而是一个大而化之的类象思路。
中医真的不是一门精密学科。咱们治病是站在一个宏观的角度调理全身的平衡与通畅。怎么可能很精确呢?如果很精确就会陷入细节。如果思路放在细胞、基因、病毒、细菌······这些细节的点上,中医的思路就被锁死了。
治病如治国,一个国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,经济、文化、教育、医疗、军事······哪里存在问题,就得解决哪里。针对性的一一解决每一件事就是西医的思路。中医的思路其实更像是安排好制度,安排好资源,然后静观其变。通过营造健康的环境,引导事情往健康的方向发展。这个过程是合乎于道的,是自然发生的。
仔细想想,方证用的正是这个思路。比如头晕、恶心、呕吐、饮水不入,苓桂术甘汤主之。显然苓桂术甘汤并不是针对性的解决这个饮水不化的问题,而是调整了整体的运化。再比如,看到病毒、细菌,咱们能否不陷于病毒、细菌,而做出整体的判断呢?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,学校教育、家庭教育从来没有教过这种大而化之、万物一体、万物类象的思维,所以咱们不具备这种思维。咱们受到的教育都是明确的、标准的、有标准答案的、一一对应的思维,这个思维根深蒂固。大家品味一下,用高骨定寸关尺的这种思维倾向,不就是源自于标准化思维吗?
学校、家庭都学不到,咱们就自我培养。无论看到什么理论、什么诊法、什么治法,大家都试着从大而化之、万物一体、万物类象的角度理解。逐渐形成了这种思维方式,学过的那些东西自然就能成为自己的能力。
万物类象的思维具备一个特点——看到一个事物或者一组事物后,会立即考虑出几个结果。而不是确定某个结果是对的,其他结果都不对。或者从不同角度看待同一问题,自然能得出不同结果。如果咱们发现自己的思维仍然是,见到一个脉色症立刻得出唯一的结论,说明这种类象思维尚未练成。
如果非得用一个相对科学化的表达方式来表达,整个诊断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:收集信息的时候,大脑会不断跳出多个结论。随着收集了新的信息,某些结论就会被排除,某些可能性又浮现出来。直到其他的可能性都被筛选掉,找到了明确的那种可能性,诊断就完成了。如果没有筛选出唯一的可能性,咱们会继续这个诊断过程,直到把其他的可能性筛选掉。当然这个过程是用在复杂病机上的,简单的三阳证没必要。比如,单纯的三阳证,偶尔发热,小柴胡汤主之。就用方证应对即可。遇见错综复杂的问题,这种得出唯一正确结论的思维方式应付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