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阳一体、正邪一体、六脉一体······万物一体

当阴阳和合、运行通畅的时候,脉色症就会表现出均匀和缓之象。当阴、阳出现明显偏颇之时,就会表现出病态。哪怕是正气的阳明显大于正气的阴,多出来的正气也会化为邪,反之亦然。

正邪本是一体,之所以分为正和邪,是为了指导临床。邪气太过则攻,正气不足则补。比如,正气的阳远远大于正气的阴,就得把正气的阴补起来,使之恢复平衡。此处的“补”,意为扶正。

同理“扶正祛邪”也是为了表述方便,以一个通俗易懂的模型来统御复杂的临床。理论模型如此,而实际上还是“正邪一体”。这个概念会在临证时,反复得到印证。攻邪一定消耗一些正气。养正一定敛回一些邪气。所以久虚久损之证不可能一蹴而就,只能权衡利弊、攻补兼施、渐渐消磨、渐渐补益。

扶正祛邪的过程中,有时依然会遇到瓶颈。正气恢复到一定程度,邪气退到一定程度都可能遇到瓶颈,形成一种正邪僵持不下的局面。此时就到了该用猛攻、或俊补的时间节点了。根据患者当时的情况,正气扛得住就先猛攻两下,攻虚了,再接着养正······如此根据身体的节奏不断调整攻和补的力道,就逐渐实现了正复邪退的效果。

治疗一个正虚邪实的重证,从脉的变化即可知其进退。当阴阳失衡或者失畅时,就会现出亢盛的脉。反倒是虚脉代表病势不重。如果能把盛脉治成虚脉,就是明显的改善。如果开始是个虚脉,经过如理如法的治疗,反而脉盛。说明隐藏的问题表达出来了,后续就需要权衡处理了。经常得治好几个循环,才能逐渐清理掉藏邪。如果某部脉独大,肯定得先主治相应的脏腑。一般两三副药之后,脉象就会有所变化,代表你的思路是对的。但如果三副药下去,独大之脉毫无反应,就得重新审视一下了。是诊断有误,还是治法有问题,或是邪气太过顽固······总之遇上麻烦了。此时正是提升功力的契机,只要耐心梳理、深入思考,一切麻烦都能转化为能力。

还以我老姨的重证风湿为例。关节疼痛一加重,肺脉、脾脉之间的位置,就会现出独大之象。但我发现此时如果单治脾和肺,效果并不理想。需要缓慢的积累一段时间,才能平复脉象和症状。显然这么脉证对应的思考,还不够整体,需要重新梳理和思考。

与此同时,我发现另一个有趣的规律。有时疏肝、或解表,都能令那个位置的独大之象快速平复。后来我就总结了经验,只要遇见这脉就加入防风、荆芥、白蒺藜、寻骨风、香薷等药。开散在表的寒、湿、风(淤而化风)、热(淤而化热),同时疏肝健脾。通过解表平复了肺淤(肺主表),通过疏肝平复了脾淤(木克土),再加上健脾的力量,最终解决了肺脾之间脉象独大的问题。

显然能摸索出这些个体规律,是因为我姨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和信任,同时我也花了足够的时间和精力。但是如果找一个新的大夫处理,或者我遇见另一个不熟悉的病人,同样的病机即便脉色症合参,初诊也很难把握精准。

再比如,疏肝经常给她用四逆散作为底方,加入三棱、莪术、元胡。有时肝脉虚脾脉实的时候,也会这样用。不了解情况的肯定觉得这样用不妥,因为脉虚不可攻伐。但我对她已经非常熟悉了,知道即使肝脉虚,也有肝郁的问题。只是当前肝郁没有表现在肝脉上,而表现在脾脉上了。如果肝脾同时现出虚象,我就不敢这么用。

理论表达时,咱们用“左右寸关尺”对应“心、肝、肾、肺、脾、命”,而实际的人体表现要更为复杂。有时脾的问题会反应到肝脉上,肝的问题会反应在脾脉上。这就需要总结出一套理论解释这个现象,才能如理如法的临床运用。于是总结为寸关尺分三部,两寸(心肺)一体、两关(肝脾)一体、两尺(肾命)一体。这个概念源自于何处呢?

源自于更深的思考,一气化六气,一经化六经。人体本就是一体的,为了便于理解运用,咱们人为的把人体进行分类梳理,称之为格物。因为如果直接告诉大家“一即多、多即一”,脑子就乱了,没法继续学了。所以得先学好“格物”的学问,然后就有能力去体会“万物一体”的思维方式了,最后就能灵活运用于真实的临床。之所以创造一大堆理论和概念,终极目标就是帮大家建立这个思维方式。所以千万不要陷入这些理论和概念,而是要通过这些理论和概念去领悟其背后的万物一体、万物类象。

为了避免大家陷入一种解释方法,咱们再换个角度理解一下脉的一体性。肺要气化津液、宣布津液,必须有心脏加温。心脏要想不过热,就需要肺来降温、散热。二者是相辅相成、无法剥离的,所以两寸一体。肝脾一体也是这个道理,脾要运化需要肝,肝要疏泄需要脾。肝虚了得治脾,脾的淤滞得治肝。肾和命门就更不用说了,只是在工作属性上各有分工,本质上是必须是一体的。

慢慢体会“万物一体”这个事实,很多问题就可以圆融其中。学习之初,所有的知识都是格物安放的。一开始,只能这么学。开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,知道自己迟早要把这些知识整合起来,圆融于自己的体系内,才能学以致用。